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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嗶,打完下班卡,收起掛在胸前的識別證帶。這是我第一份超過三年的工作。
從踏入職場開始,我沒有一份工作能好好在相同位置上待超過一年,不是容易厭倦工作,事實上我很享受有工作可以依靠的感覺;當然也不是環境不合,相反的,每一次我的離開或轉調申請,總是會讓主管以及同事萬分不捨。
主動離開是因為,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直屬主管是一種深具魅力的存在,他們親切、有專業能力、耐得住行政瑣事、懂得指導新人,足以令人仰望卻又不如高階主管遙不可及,更重要的是他們沒有獨立辦公室,往往都是與部門下屬比鄰而坐,集結了所有令人日久生情的潛力;如果又正好是個兼顧家庭的爸爸,慈父溫柔與優質老公的形象,直接魅力加成。
我從未刻意篩選對象條件,也沒有心思想破壞他人姻緣,只是自然而然一次又一次喜歡上了,正巧他們都已是另一位女性的老公。
不過我極力遵守著鮮明的道德界線,牢牢藏起心意,不介入他人的感情與家庭。
說得坦坦蕩蕩,其實我曾踩過界,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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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大學打工仔畢業,涉世未深的新鮮人時期,第一份工作的頂頭上司領著我四處拜訪供應商,我在南征北討中偷師他的口才與不動聲色的技巧,沒想到看著看著,看久了竟也把自己的心陷進去。
我知道他已婚,他將手機桌布設定成全家福合照,言談間也會提及妻子與女兒,儼然是完美先生與幸福家庭的代表。
正是我最嚮往的老公版本。
某天提前結束了拜訪廠商的行程,他提議不如我們回程順路去海邊吹吹風。
我的頭腦大喊不行,嘴巴卻先行一步說好。
他說當初是為了長孫的家族壓力才早早成婚,他對妻子的感情已被生活磨淡,除了小孩、家庭開銷、晚餐吃什麼,幾乎已無話可說,更遑論身體與心靈的交流;但擁有家庭是幸福的,當女兒甜甜喊著「爸爸」時內心的滿足感無可取代。
他愛這個家,但責任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內心也渴望被愛,能夠擁有一份體貼入微的關懷。
他的大掌覆上我的手,我沒有抽回。
其實人類的身體比頭腦更聰明也更坦率,只是我們習慣欺騙自己頭腦才是主宰,這是絕對錯誤的認知,我們不過是這副身軀的服從者而不自覺。
當他伏在我胸口喘息時,我忽然的領悟。
隔天上班我便提出了離職,他錯愕卻沒有過問原因,默默核簽申請文件。
後來我們不曾聯絡,偶然輾轉從某位客戶口中得知,他升官了,還生了個兒子,依然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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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會夢見那天發生的一切,他的手指輕撫過我的腰際,靈活的唇舌在乳房上留下吻痕,挺進時他的堅硬與我的柔軟深深密合。最後的畫面總是停在我枕著他的臂彎,他拿起手機,嘴角噙著笑向我展示女兒有多麼可愛。
每回夢醒後我總能感受到濡溼的底褲,以及身體因慾望而緊繃發燙。
我不後悔,我知道自己接受了魔鬼的誘惑,赴了魔鬼的約。
我曾因崇拜他的光芒而愛上他,也是我親自撕碎這片假象,斷絕對他的愛戀。
一個好老公不應背叛妻子與自己的屬下有超越公務的交流,當我倆踏錯這一步時,他在我心中已失去最崇高而完美的地位,我愛的是那個看起來最高標準的完美男人,而不是這個與我一同沉淪的男人,他並不愛我,他愛的是自已已婚仍然能得到年輕女孩愛慕的虛榮。
我愛上別人的老公,但當這位老公也喜歡上我時,我的愛便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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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社會歷練增加,成長的不只是經驗,還有情感控管能力,漸漸的,我不再需要透過離職這種強硬抽離的手段來壓抑感情,我已經學會待在看得見的地方,不著痕跡默默享受喜歡的滋味。
大宇是我現在單戀的主管,專業能力滿分,尊重、體貼、幽默,已婚,育有一子一女,完美到不能更完美。
是哪個決定性的瞬間愛上他呢?
我想應該是第一年尾牙聚餐時吧。隔壁桌業務經理無視我的推辭,強塞一大瓶啤酒,借酒裝瘋鬧著說這是新人規矩,沒喝完就是不賞臉,大宇馬上站起身,從我手中拿走玻璃瓶,二話不說一口氣乾到底。
「我敬各位,你們怎麼可以不先叫我喝,反而叫我底下的人喝咧!」
酒未沾唇的我,居然因他脹紅的側臉感到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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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淡季時迎來了公司的員工旅遊,有攜家帶眷的、有帶男女朋友的、我則是落單的,落單最大的好處是,可以用幫忙顧小孩的藉口,偷偷靠近所有人夫,包括大宇。
我承認自己不安好心,但我行為舉止很安分,除了默默看著,什麼都不打算做。
天生自帶小孩緣,大宇的兩個小孩馬上就和我打成一片,大宇的太太也對我感到放心,甚至非常感謝我能幫忙替手,讓他們可以享受一下度假的輕鬆愉悅。
這位太太完全不知道我正在喜歡她的先生,一股濃烈的背德感令我顫慄。
遠遠觀察著大宇對妻子的悉心,小孩不需抱在手上時,他的手永遠會牽著太太;用餐時主動替太太倒水、盛飯、夾菜,替小孩剪碎食物、餵吃飯,所有的動作都熟練而自然,不是一場旅遊能夠演出來的恩愛戲碼。
他對家庭與妻子的愛是真的,包含了深深的尊重與珍惜。
這讓我更無可自拔,愛得更深了。
旅程最後一日,我和大宇家的兩個小寶貝說再見,他們依依不捨的輪流討抱,我們還打勾勾約好,有空要去他們家一起組樂高、玩拼圖。
大宇完美演繹了我最渴望的模範家庭,光是在心裡偷偷想像著他的溫柔,就幸福得快被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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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颱風前夕的下班後風雨交加,我撐著傘狼狽地走回距離公司五分鐘的租屋處,忙著甩掉雨傘上的水珠時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是大宇。
「喂,我大宇,抱歉下班後還打給妳,妳現在方便說話嗎?」
「沒問題喔,我剛到家。」
「我識別證留在辦公室進不去,裡面熄燈人都跑光了,方便跟妳借個卡嗎?」
「好啊,我現在走回公司。」
「不用不用,我過去妳家樓下就好。」
住離公司太近多數時候是一種缺點,晚上或週末臨時需要加班支援,住最近的無家累者就會優先被召回;但當召喚我的人是大宇時,連超時加班我都可以盲目戴上粉絲濾鏡看成優點,有錢賺、還有心愛的男子同甘共苦,我可以,很可以。
大宇冒著大雨抵達,沒帶傘的他已渾身溼透,我將識別證交給他。
「雨真的很大,要不要先來我家等一下,這陣雨過了再回公司?」
「不用了,妳一個女孩子自己住,我不方便打擾,是因為車鑰匙放在公司又進不去才來麻煩妳。」
見到喜歡的人,一點都不煩,即使路上淹水了我都願意為他游過去,內心過於澎湃的情感讓我一時忘記,邀約已婚男子到自己的住所,任何理由都不妥;但他有禮而堅定的拒絕,卻讓我心跳更劇烈,這個充滿自制、尊重自己身分的男人,一次一次加深我的心動。
「那傘借你吧,加減撐一下,別著涼了。」最後說出口的話語,語氣平靜如常,修補了剛才差點露餡的破綻。
「謝啦!」
我目送他倉促離開的背影,是個好人啊,完美的好人,不屬於我的良人。
這一夜,又作夢了,夢裡與我交纏的對象不再是那個他,換成了大宇溫柔的面孔,我伸手環住大宇的肩頭,緊緊擁抱著。
幸好,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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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
「早安。」
又是一週的新開始,因為辦公室裡有個只與我談公事而不談感情的好男人,我的星期一從不憂鬱。
即使我們之間只有工作日相見,即使對他的非分之想只能沉醉在夢裡,我還是願意。
今天也要繼續在自己的腦內世界,與最完美的情人,談著不為人知的單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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