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週間最後的訓練，三井將毛巾蓋到頭上，深呼吸了幾次，悶悶地對旁邊正在伸展的木暮問出聲：「吶，木暮，你的升學志願是什麼啊？」
原本是高二進路調查時會和同儕交換情報的話題，到高三才問起已經晚了，連唯一能交集的練球時間也愈來愈少，自己只能奮力一搏冬季選拔賽的推薦機會，能不能得到任一間大學的青睞，都還是未知數，別說大學，連期中考是不是能過關都得畫個問號。
「I 大的物理治療科。」
「咦？」
三井詫異的同時，回想起以前住院似乎是有位治療師，定時帶著他在院區散步或去治療室進行復健，不過那時自己經常躲起來就是。
「很奇怪嗎？」
「也不是，就是有點意外，不知為何『木暮課長』或『木暮老師』感覺更像你的風格。」
木暮被那一句課長給逗笑了，三井看著鏡片後泛著笑意的眼，有一瞬失神。
平常對著宮城和櫻木那兩個笨蛋，甚至是赤木，都可以打打鬧鬧的吵嚷，沒半點客氣，唯獨在木暮面前，會不知何故的安靜下來，明明木暮也見過自己做遍各種蠢事的荒唐模樣，總是露出一副「真拿你們沒辦法」的表情，好像……就想在他面前當個好孩子。
明明都是高三生，木暮的球技雖然不是最受青睞的，卻收穫湘北全員的尊重，相比之下自己還真是一點學長的威嚴都沒有，自從宮城宣告要當魔鬼隊長之後，每天都作對似的吵個不停，煩死了。
「真難得呢，三井會問起這個。」木暮彎下身，換了個姿勢，轉頭看過來。
「沒什麼，就是覺得……好像高中生活空白了兩年。」三井拉下毛巾，抿起的嘴角隱隱透露著不甘。
「不會的，那兩年間一定也有三井無可取代的回憶啊。」
砰砰。他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該怎麼說呢，我這樣的人，一直以來除了讀書就只知道打籃球，生活和個性都很單調無趣，其實也很羨慕三井走到哪都能成為中心人物。這對我來說比打籃球還難上好幾萬倍。」木暮一邊說著一邊坐下，伸直了雙腿。
那你還真是太小看自己了，能融入環境跟任何人都處很好的是你才對。三井內心如此想著。
「而且，這兩年的暫停，也讓你膝蓋好好復原了不是嗎？如果一直勉強練球，膝蓋可能會繼續受傷，體力流失還來得及練，受傷對運動員卻是不可逆的。」
從回歸球隊後，自己始終忙著懊悔，為什麼要浪費兩年的時間，從來沒有想過，反而是因為兩年的暫停，才繼續維持籃球生涯，能打上一場全國大賽嗎？
「我也很好奇，過去兩年三井都去了什麼地方、做了些什麼事。啊，我只是隨意說說，別介意。」木暮露出了有點抱歉的表情。
三井站起身，偏過頭略帶猶豫問道：「今天有空嗎？我不想因為考試不及格，不能參加聯賽……」
木暮想起上一回在赤木家集訓的盛況，不由得噗哧一笑：「到我家吧，我有參考書可以借你。」
半小時前相約要讀書的二人，此刻並不像在讀書的樣子。
三井半彎著腰握住木暮的手，這個高度差能清楚看見對方頭頂的髮漩，暗自深呼吸了幾次，他壓抑想把下巴靠上對方蓬鬆黑髮的衝動。
「左手要這樣，畫個四分之一圓，用手腕的力量。」
木暮悶哼了一聲，三井搖搖頭：「太快了，不能這麼急，我再示範一次。」
再一次覆上對方的手，掌心傳來溫暖的觸感，木暮這雙長年練球的手，比自己更有韌性，想到自己回歸球隊後，搶走木暮最後出場全國大賽的機會，卻沒能完成稱霸全國的夢想，對自己丟失的兩年仍是一陣懊悔。
「啊！我成功打出昇龍拳了！哈哈哈哈哈！」木暮難得的開懷大笑。「三井過去兩年，確實很精采呢。」
「少囉嗦！學會沒？我要動真格了。」三井甩甩手，氣勢洶洶在機台另一邊坐定，嘴角勾起。
因為木暮一句好奇，他回到數個月沒光顧的電動遊樂場，身邊這人的氣質過於乾淨，與這嘈雜場所格格不入，但這是第一次有人想了解他的過去，第一次他覺得自己不需要隱藏，第一次他為自己曾經的不懂事感到快樂，都是身邊的他給的。
「嗯，那我們打完這局就該回家讀書了。」
最後戰績是新手木暮五戰三勝，在街機的世界裡，仍然是不善打架的三井。
「看來運動員交到很好的朋友了啊，還是那樣清爽的笑容適合他。」
遠遠看見昔日抑鬱的少年，已經有了嶄新的生活，窗外的身影嘴角勾起微笑，踩熄菸頭，跨上機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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