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暮三
－
水鳥の鴨の羽色の春山のおぼつかなくも思ほゆるかも春山顏色隱約朦朧一如鴨羽的顏色－－恰似你的態度讓我分不清
－
三井投來疑惑的眼神，木暮舉起水杯掩住嘴巴，小聲建議：「別急著喝，先吃點東西墊墊胃。」另一手將烤網上孜孜作響的肉片夾到他盤中。
到任後的開學第一週，三井在熟悉環境與認識學生中度過，多虧有木暮協助，讓他適應得大致順利。
這晚是教職員們的迎新餐會，選在車站附近的燒烤店舉行，作為主角的三井理所當然是話題中心，比起國手這個響亮名號，年長的同仁們更感興趣是他的私人八卦。
「三井老師有沒有交往對象啊？」
「是啊是啊，身為名人卻好像都沒有傳過八卦呢。」
「三井老師相貌堂堂，一定會大受女學生們歡迎的。哎呀！杯子空了，來來來再喝一杯。」
三井體會到木暮「別急著喝」是什麼意思，他的酒杯始終是滿的，完全沒概念自己喝下多少，但早超過了極限，以往的運動員生活有嚴格飲食限制，酒精飲料是大忌中的大忌，極少碰酒的他，在無盡的盤問下開始頭昏腦脹。
「三井老師可是從高中起就全心練球，才有國手的成就喔。我跟三井老師是高中舊識。」
木暮巧妙的轉移話題，順手接過要塞給三井的酒瓶，若無其事倒進自己的杯子。
「欸－－這麼巧，木暮老師你們神奈川是不是專出帥哥啊？」
「哪裡哪裡，鈴木老師的公子才是相貌端正，聽說還被選為兒童足球的隊長，真是不簡單呢。」
三井側過頭瞥了一眼臉不紅氣不喘的木暮，這幾年間三井被教練與球團護得滴水不漏，除了專心打球，偶爾應付記者、接接代言，要處理的人際議題不算太多，與此同時木暮已練就一個社會人該具備的應酬技能，這種場合明明不是木暮擅長的，居然能應付自如。
打從木暮開口後，注意力就被完美轉移，三井只要在木暮暗示時出聲補充「是這樣的」就好，本該由三井灌下的酒，都進了木暮的杯子。
酒足飯飽後由校長宣布散會，眾人紛紛離去，三井鬆了口氣，他躲進餐廳的洗手間，猶豫一陣，還是下狠手替自己催吐。太痛苦了，他以為教師要保持良好形象，不會有應酬與飲酒過量的問題，看來是他太天真，下班後黃湯下肚，脫去職業束縛，大家都是普通人而已。
站在洗手台前，鏡中整臉紅透看起來相當狼狽，他漱漱口沖去舌根的酸苦，朝臉上潑水用力搓揉想藉此降溫。
廁所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三井，還好嗎？」木暮朝他遞出淺藍色的手帕。
「木暮？你還沒走？」
「剛注意到你往洗手間來，不太放心。」
總是忙著擔心人的這一點還是沒變呢。三井看著木暮的手帕：「會弄髒的。」
木暮搖搖頭：「洗一洗就好，而且廁所的紙巾都用完了。」
三井接過邊角繡著籃球圖樣的手帕壓乾臉上水痕，柔軟的布料傳來淡淡皂香。
兩人走出餐廳，雖然已是四月，入夜的溫差仍帶來些許寒意。
「咦？三井的大衣呢？」
「我出門只穿了這件夾克。」
「這裡可是秋田喔，神奈川穿法是不行的，還是要多帶件衣服。」木暮脫下自己卡其色的長版大衣：「尺寸可能小了點，將就一下吧。」
「不用吧，喝完酒身體好熱。」三井覺得在戶外吹點風，酒意消散不少。
木暮沒理會三井的拒絕，直接將大衣按上他的肩膀：「酒精會讓身體散熱，吹風很容易感冒喔。」
三井拉拉領口，大衣內襯傳來的溫暖，讓他產生了被擁抱的錯覺。
「木暮呢？不冷嗎？」
「我還穿了西裝外套。這件大衣是騎車擋風用的，今天搭電車回去，不用穿也無所謂。」
「嗯，我也得搭電車了。」
三井想起摩托車還停在學校，看來今天是沒辦法騎車了，當初想著騎車通勤就不需要考慮車站與租賃處的距離，所以挑了遠一點的房子，沒想到會碰上這種尷尬時刻。
「我記得三井住五町目吧？離車站至少要走上半小時。」
「那麼久嗎？」
作為新住民，三井還沒有探索過住處附近的路線，加上都是摩托車代步，對徒步距離沒有概念。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車站閘門。
「今天也喝多了，時間不早，先到我那住一晚吧。」木暮輕鬆的語氣像是在告訴他今天天氣真好。
「欸？」三井頓了下腳步：「不會太麻煩嗎？」
「不會的，而且，」木暮轉過身，視線坦蕩的落在三井臉上，笑容一如既往：「有很多話想和你聊聊。」
三井被木暮清澈的眸光勾起陳年回憶。
當年 IH 大賽在赤木與木暮引退後，球隊剩下自己一名高三生，雖然是固定先發主力，但新任隊長宮城小了自己一屆，討論訓練戰術難免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他不想用學長的身分壓人，兩人仍動不動就吵起來。
三井很想念赤木，儘管跟赤木也是吵，不過同年級吵起來沒什麼心理壓力。
開學後展開了新一輪的秋季比賽，第一場出戰時三井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宮城控球氣勢滿滿穩定軍心，流川從青年集訓回歸後實力更上一層，櫻木復健中暫時無法上場，不過在場邊吵吵嚷嚷也足夠帶動熱度，他的手感火熱，上半場靠著外線拿下 21 分佳績。
即使陣容不同以往，湘北也打得相當出色，勝券在握，可是就少了什麼。
上半場結束，宮城在經過時賞了他一拳：「三井學長，你一直看板凳區幹嘛？累到手抬不起來想換人？」
對了，就是這個，歸隊短短幾個月時間，竟養成自己都沒察覺的習慣。
那個目光始終追隨著他，每次進球時會在場邊與他交換眼神、為他歡呼的人，他們能站在彼此身邊的時間，太短暫了，短暫到他還來不及弄懂，木暮始終凝望著他的視線裹著什麼樣的情緒。
原來他不在，會讓人寂寞。
對那道目光的思念，是三井埋藏在 18 歲的秘密。
久別相遇後，三井有點忐忑，多年未見，兩人都不再是天真青澀的毛頭小子，短短一週的相處，他察覺到木暮有很多自己不認識的一面；即使知道人會受社會打磨而有所轉變，他依然有點害怕，害怕回憶中的美好被現實壓得歪斜。
可是，改變了也沒關係吧？時間很公平，他與高中時代的自己也截然不同了。
或許是尚未消退的酒精給了他勇氣。
「那就打擾了。」
他決定不要再錯過，不管是什麼都好。
因為木暮看著他的眼神，與當年他投進三分球時一樣純粹。
－
* 註：和歌翻譯引用自《萬葉集－369 首日本國民心靈的不朽和歌》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