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反響 (19)

苗代の
小水葱が花を
衣に摺り
なるるまにまに
あぜか愛しけ

秧田裡的鴨舌草花

不時摩擦、染紫

我的衣服－－

我已經逐漸習慣

並且愛上它了……

－－《萬葉集》卷十四：3576

第二學期隨著暑假結束展開，夏天來到尾末，籃球部的三年級生正式引退，隊長交棒給二年級主力，三井花了不少時間研究新一輪的先發陣容，希望能在接下來的比賽中發揮最大效益，木暮則是一如往常忙著備課與教學，他們會在下班後一起晚餐約會，輪流到對方住處共度週末。

兩人細細呵護這份安靜不張揚的戀情，像極了秋日盛產的栗子，不起眼的硬殼下藏著不為人知的鬆軟香甜。

午休時間，木暮來到圖書室，他放輕腳步朝深處的書架走去，空氣中瀰漫著書籍特有的氣味令他感到安心，從小木暮就喜歡泡在圖書館，小學到高中一路都自願擔任圖書委員，甚至還夢想過要成為圖書館館長。

國中時木暮最初打算選的是文學性質社團，他可以輕易想像那樣的場景，下課後和社員們窩在社辦交換藏書、舉辦校園文學獎，都是他喜歡的興趣，他在書海中會很快樂；然而，一念之差，木暮最後遞出的申請表填上了「籃球社」，起初只是為了強身健體，沒想到竟然打進全國大賽，遇見了此生最重要的一群夥伴，這是他不曾想像，因而超乎想像的快樂。

偶爾鼓起勇氣做一些不像自己的事也不錯吧。木暮想著。晚餐要不要挑戰看看適合秋天的栗子炊飯呢？

木暮一邊思索著，當他越過倒數第三座書架，不經意撞見了正在接吻的學生，他一眼認出兩個都是籃球隊的孩子，兩人沒有料到向來冷清的漢文學區會遇上熟識的木暮老師，一陣慌亂之中鬆開對方，雙雙撞上書架發出巨大聲響。

「發生什麼事了？」午休值班的圖書委員聽見騷動，趕緊前來確認狀況。

木暮豎起食指向兩人作出噤聲手勢，退回走道，巧妙擋住圖書委員的去路。

「沒事，我是木暮，這邊有盞燈壞了，剛剛視線不清不小心撞到。」

「老師，非常抱歉，我馬上安排報修。」

等待圖書委員離開後，木暮移動腳步，他沒有踏入剛才誤闖的禁區，而是隔著一層書架，透過書籍與層板間隙對兩個大男孩留下一句：「下午的練習加油哦！」然後逕自離去，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不小心目睹學生的約會現場，木暮並不震驚，高中生談戀愛是稀鬆平常的事，可是他被那一幕親密勾得有些心神不寧，木暮返回辦公室前，刻意繞去三井的座位，三井不在，記得昨晚他說中午會和其他老師一起去吃飯，木暮環視周遭一圈，趁四下無人拎走椅背上的連帽外套，佯裝鎮定回到自己的座位，整個臉埋進外套內襯深吸一口。

高中時，光是能在場邊看著三井，木暮就已經感到滿足，每一次進球後相互擊掌，指尖與掌心傳遞而來的熱度，都能讓他心中小小的火苗繼續燃燒，沒想到那樣微小的火光，至今頑強不滅。

這學期木暮改為和三井一起下班，擔任圖書委員會的指導教師必須負責保管鑰匙，因此他要在圖書室留守到學校關門時間，學生們都放學後，他起身巡了一圈圖書室，午休的案發現場燈管已經換新，此時口袋裡的手機發出震動聲，來電者是三井。

「木暮，我練習結束了，還在圖書室？」

「嗯，差不多要鎖門了。」

「我過去找你。」

不到五分鐘，圖書室大門嘩啦一聲被拉開，三井看了看四周，不見人影，木暮從遠處的書架探出頭，向三井招招手。

「三井，這裡，我找到很有趣的書。」

「什麼書？」三井聽從指示走到木暮所在的書區，順手拉起兜帽蓋住木暮的頭，笑容滿滿的說道，「今天怎麼有外套小偷啊？我還以為自己忘記帶。」

木暮環住三井的肩膀，抬頭以吻回應他想念了整個下午的戀人，外套再溫暖也取代不了相擁的滿足，體溫、氣息、紮實的懷抱感，缺一不可。

三井腦海中浮現了木暮穿著高中制服的畫面，整整齊齊扣到領口第一顆的白色襯衫，愛看書的優等生，是不是曾幻想過校園初吻要藏在圖書室隱蔽的書架中？木暮吻得小心翼翼，微微噘起的唇瓣一下又一下輕啄，像是少年飽含珍惜與愛意的羞澀。

夕陽躲到山頭之後，晚霞餘暉染紅了雙頰，他們終於補上回憶中缺角的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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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譯取自《萬葉集：369 首日本國民心靈的不朽和歌》卷十四：3576